日本外相出访拉美为何一路说中国(日本和美国外交)

日本外相林芳正1月4日至11日出访墨西哥、厄瓜多尔、巴西、阿根廷。尽管林芳正的拉美之行与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对七国集团（G7）中5个欧美成员国的访问时间几乎重合，但日媒对这次外交动态的关注度不亚于首相出访。究其原因，不仅在于日本越来越重视拉美的“独特价值”，更在于日本要继续兜售其“价值观外交”，想同拉美国家“力争维持并强化自由开放的国际秩序”。一些日媒还强调日本在拉美地区原本有一定影响力、实际投入也不少，但现在有了被中国“后来居上”的紧迫感。近10年来，在战略地位如此重要的拉美地区，日本就如何与“重要伙伴”发展关系先后提出“三共同政策”和“三团结网络”，确实花了不少心思。

出访拉美，却一路说中国

日本外相这次出访的拉美国家各有特点，如墨西哥是“日本在拉美地区最大的经济基地”，巴西是海外日本人最多的国家。尽管墨西哥还是日本移民最早定居的拉美国家，但第一个与日本正式建立外交关系的拉美国家却是秘鲁。林芳正原计划访问秘鲁，但因该国政局持续混乱而放弃。不过，日方很快就把厄瓜多尔新加入到出访国家名单中。出访前，林芳正回答媒体有关“中国在拉美日益增长的经济存在是否会引起日本担忧”的问题时表示，“日本和拉美有着超过400年的交流历史，并因共同的价值观而紧密相连”。

在墨西哥，林芳正表示，从重新构建供应链的角度出发，墨作为投资目标国再次受到日方关注。日媒称，日墨已迎来建交135周年，双方为进一步发展双边关系达成新的共识。自2005年签署日墨“经济伙伴关系协定”以来，两国贸易额翻了一番。在墨西哥的日本公司数量增长了4倍，目前约有1300家，在拉美国家日企数量中居首。日墨近年来还签署了促进鳄梨、猪肉等墨西哥产品运输的条约，并鼓励日本投资墨西哥汽车、能源、采矿、医药和基础设施等领域。双方希望保留往返东京和墨西哥城的直飞航班。

在厄瓜多尔，日厄外长确认“围绕加强联合国安理会功能”的问题展开合作。日媒称，林芳正还就“包括中国及朝鲜军事活动在内的东亚局势”等问题与厄外长交换了意见。在巴西，林芳正邀请新就职的卢拉总统和外长维埃拉访日，并对前总统博索纳罗支持者袭击国会和总统府的行为进行谴责。为拉近关系，他强调说：“在巴西这个成熟的民主国家，卢拉是民主选出的总统。”林芳正主动提及刚去世的“球王”贝利，并表示哀悼。为促进日巴粮食、能源、矿产资源等领域合作，林芳正希望巴方能进一步完善营商环境。

在阿根廷，阿总统费尔南德斯会见了林芳正。借两国建交125周年的契机，双方计划将日阿关系推向“全球战略合作伙伴”。林芳正在访阿期间表示，鉴于粮食和能源价格高涨，作为矿产和粮食资源国的阿根廷重要性逐渐上升，因此，日本寻求在经济层面加强与阿的合作。日媒对外相在阿根廷访问的关注焦点也集中在能源合作上。

据日本广播协会（NHK）网报道，林芳正在阿根廷接受媒体采访时，没忘谈所谓“中国渔船非法捕鱼”的话题，并带有挑拨性质地说，“这是对基于法治的自由开放的国际秩序的威胁，对很多拉美国家来说是很大的问题”。他还表示，今年3月前将邀请拉美国家从事海上保安和水产工作的官员到日本来，磋商应对方式。

林芳正在接受阿主流媒体《号角报》采访时，对中国在拉美影响力日益增长说三道四。他表示，“中国在外交关系上的立场和军事行动令日本和国际社会深感担忧”，而日本愿意促进与拉美的贸易和投资，立志在与该地区国家共享基本价值观的基础上实现“共同发展”。

众多日裔带来亲近感

日本《产经新闻》的文章分析说，拉美矿产资源丰富，是重要的资源供给地。该地区虽被称为“美国的后院”，但美国这些年在拉美的存在感逐渐下降。同样，日本曾是该地区最大的政府开发援助（ODA）捐助国，但近年来的资金援助呈现减少趋势。

尽管许多日媒认为当前日本在拉美的存在感低于中国，但还是强调“日本经略拉美的时间要早于中国”。特别是明治维新后，日本打破以往的闭关锁国政策，更是把拉美当成海外发展的重要地区。对拉美地区的描述，在日文中常为“中南美地区”。日本外务省2019年发布的《日本与中南美》报告中写道：“拥有200多万日裔人口的中南美地区，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‘亲日地区’。为支援中南美地区的稳定发展，日本在中南美地区协助减贫和缩小贫富差距。”

以巴西为例，生活在当地的日裔对巴西的社会、经济、文化产生了一定影响。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区域国别研究院研究员刘镓告诉《环球时报》记者，19世纪末、20世纪初，日本便潜移默化地在拉美地区建立起影响力。当时巴西刚废除奴隶制不久，大量种植园和农场急缺劳动力，而大规模移民到巴西的日本人正好填补上劳动力缺口。部分人后来还购置土地建农场发家致富，慢慢在巴西站稳脚跟。

据刘镓介绍，日本人抵达巴西后经历了从拒绝同化到积极融入的过程。一开始他们既不信仰巴西的天主教，也不与当地人通婚，很多人连葡萄牙语都不会说。二战期间，巴西、墨西哥等拉美国家纷纷和日本断交，日本移民被巴西等国政府视为日本法西斯的“特洛伊木马”。二战结束后，为改变被动局面，一些日本移民选择与当地人通婚并加入天主教会。随着与当地融入程度的加深，现在，巴西政界、商界、军界的高层中都不乏日本后裔。上世纪90年代，在巴西淡水河谷公司私有化过程中获得控股权的是日本三井财团，这与当时巴西能源矿产部部长是日裔血统不无关系。除了巴西，其他拉美国家的中高层官员都有日裔，最出名的就是秘鲁前总统藤森。

1888年，日本与墨西哥签署通商条约。目前，在墨日裔估算超过7.6万人。据《环球时报》记者观察，在墨西哥城，不仅有日本人协会、日语学校和日本餐厅，还有日本漫画图书馆。

二战期间，在阿根廷的日本人被禁止聚会、进行日语教育和出版发行报纸，他们的资产也被冻结。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，日本同阿根廷等拉美国家重新恢复往来。1967年修建的“日本花园”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知名景点。目前在阿日裔约5万人。约有70家日企在阿发展，涉及汽车、采矿、清洁能源等多个领域。

日本在拉美确实有“实打实”的投入，并因此赢得一定的好感度。据墨“政治扩张”网报道，墨方非常看重日本在民防、卫生、教育、空气监测以及应对地震等自然灾害方面的经验。日本国际协力机构驻墨办事处负责人的表态显得十分谦虚，他表示：“日本很清楚，我们不是帮助穷人，而是合作。这意味着经验交流，而且墨方专家和学者的素质很高。”

拉美地区的哥斯达黎加、海地等国和日本一样，地震等自然灾害非常频繁。近些年，日方利用自身经验，帮助哥方加强了预防自然灾害的能力，当地媒体称“环境领域的合作是哥日两国良好关系的支柱之一”。日本对海地的援助也比较多。2021年8月14日海地发生7.2级地震后，日本外务省通过紧急赠款援助拨款90万美元，以支持国际移民组织在海地的救灾工作。

拉美有日本看重的“明星”资源和“大票仓”

“战后日本对拉美的外交走势，总体上是从着眼拉美地区资源、能源的经济外交，逐渐向紧盯大国博弈的政治战略方向倾斜。”辽宁大学日本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陈洋告诉《环球时报》记者，日本与拉美国家经济关系快速发展始于20世纪70年代，直接起因是石油危机促使日本更加重视来自拉美的资源供应。他分析说，到20世纪80年代，日本趁着泡沫经济带来的繁荣与富裕，派出各种经济代表团在拉美开展工作，也就是在这一时期，日本政府对拉美国家的ODA投入不断增加。进入21世纪后，为争当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，日本一直想把拉美国家锁定为支持自己的“大票仓”。

相关专家还表示，日本如今对拉美地区的投资布局，主要还是集中在资源和能源领域，尤其是日本财团积极与拉美能矿企业合作。拉美的锂、铜等矿产是日本最感兴趣的“明星”资源。但最近一些年，日本企业在拉美争夺重要矿产资源的同时，也在寻求供应的多元化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墨西哥、智利、秘鲁是日本主导的《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》（CPTPP）成员国。但目前来看，墨西哥最大的进出口市场还是美国，该国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依赖度一直很高。因此，中墨和日墨之间的经贸合作虽然逐年增多且很受关注，但无论是在规模还是影响力等方面，还远远不能和美墨之间的合作相比。

日本和拉美国家在一些问题上存在分歧。就日本“争常”的问题，拉美国家意见并不一致。据日本《产经新闻》去年12月报道，墨西哥常驻联合国代表在讨论这一话题时表示：“认为常任理事国‘扩容’问题会像变魔术一样在安理会达成一致，这是幻想。”受债务危机困扰的阿根廷与日本债权人之间存在矛盾，也曾影响到双边贸易的发展。

从“三共同”到“三团结”，日本想法很多

日本一直对中国在拉美影响力提升保持关注，危机感这几年也越来越重。2018年，时任日本驻阿大使德辉福岛曾表示，中国在拉美和阿根廷的巨大投资引发美国警惕，但他的观点与美方相反。德辉福岛不仅肯定中方在阿根廷缺少外部融资时积极为阿提供帮助，还表示“日本对中国在拉美的努力毫无顾虑”，并希望日中两国一起努力，使阿根廷“能够重返第一世界”。但从林芳正此次拉美行来看，日本并不是十分看重同中国在拉美开展第三方合作的问题。

谈到日本心态的变化，阿根廷阿中研究中心主任帕特里西奥·朱斯托告诉《环球时报》记者，日本如此急于加强在阿根廷等拉美国家的存在感，与中国近年来与拉美国家关系飞速发展有很大关系。日本过去曾是拉美最大的政府开发援助捐助国之一，但近年来资金援助呈现减少趋势，而崛起中的中国通过拓展资源与粮食贸易合作，扩大了与拉美的经贸关系。朱斯托说，2018年日本时任首相安倍晋三访阿时曾提出“日企计划未来3年内投资60亿至90亿美元，特别是在能源、矿业、基础设施、工业和农业方面”。受困于疫情影响，日方这一目标并未实现。2022年，日阿双边贸易额约为20亿美元，而2021年中阿贸易额已达到178.3亿美元。特别是2022年2月中阿签署共建“一带一路”谅解备忘录，加之近来火热的锂资源等话题，让日本想提升在拉美的竞争力。

陈洋告诉《环球时报》记者，2012年安倍晋三再度出任首相后，日本对拉美外交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带有明显的抗衡中国的意味。2014年，安倍晋三在访问墨西哥等拉美国家时提出日本对拉美的“三共同政策”，即“共同进步、共同领导、共同启迪”。时下，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虽还未对拉美国家进行访问，但根据日本外务省网站发布的信息，林芳正在此次出访期间提出日本与拉美应扩大构建“三团结网络”，即“维护法治、保护地球、共同发展的团结网络”。陈洋认为，这或许代表了日本政府对拉美的新政策，但如果日本过度强调“价值观外交”，反而会让拉美国家产生被利用的感觉和抵触情绪。